在科技界,開源話題的熱度似乎從未減退,尤其是隨著DeepSeek的崛起,這一話題更是被推上了風口浪尖。然而,在國內,開源的討論往往伴隨著一種微妙的復雜性。
開源,這個承載著自由與開放精神的詞匯,被視為互聯網精神的核心體現。源代碼的開放共享,允許開發者在遵循特定許可證的前提下,自由使用、修改和分發軟件。Linux,作為最著名的開源項目之一,它的成功不僅催生了無數開源軟件,更為整個互聯網世界奠定了堅實的基礎。
然而,開源并非沒有疑問。人們常常困惑于開源的動機與商業化路徑。即便是在DeepSeek大放異彩的今天,這些問題依然沒有完美的答案。馬越,開源中國董事長,一個在開源領域摸爬滾打了18年的老兵,或許是最有資格談論國內開源歷史的人之一。
2008年,馬越帶著硅谷的創業經驗回國,創立了恒拓開源,旨在幫助企業擺脫大型軟件的束縛。但很快,他便意識到,這種To B項目制的模式不僅投入巨大,還容易陷入外包的困境。于是,他轉而收購開源中國社區,開始了另一段曲折的創業之旅。從開源社區到代碼托管、再到代碼工具鏈,開源中國經歷了多次轉型。在探索商業化的過程中,它一度從母公司剝離,獨立發展,直至2019年被百度戰略控股。然而,在中美競爭與國產替代的浪潮中,開源中國再次選擇獨立,謀求上市。
做開源社區,需要大量的資源與資金投入。在開源中國最艱難的時刻,馬越背負了高達1.8億元的個人債務。但這位1972年出生的創業者,以一種老大哥式的坦率面對困境。他幽默地表示,在中國做To B就像是“城市包圍農村”,企業軟件不過是管理者智慧的固化。在中國企業發展初期,要求大家在尚未滿足基本需求的情況下投身開源,顯然是不現實的。
但如今,開源中國已經走出了一條適合自己的、具有中國特色的開源道路。它已成為全球第二大的代碼托管平臺,匯聚了超過1800萬的開發者。其自主研發的DevOps工具鏈在金融、軍工等關鍵領域,市場滲透率高達80%。2024年,開源中國的營收突破了2億元大關。
近期,開源中國正式宣布完成數億元的C輪融資,由北京信息產業發展投資基金領投,深報一本股權投資基金及北京上河動量私募股權基金跟投。至此,開源中國已累計獲得超16億元的戰略投資。
馬越認為,開源在全球范圍內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。他以GitHub為例,指出GitHub在成立十余年后,直至被微軟收購,并在ChatGPT爆發后推出Copilot,才真正證明了其商業化潛力。他強調,開源是強者和富人的游戲。上一代人在物質短缺的年代成長,企業需要先賺錢,才有余裕考慮開源這類“人人為我,我為人人”的好事。
對于DeepSeek的爆火,馬越保持著冷靜的態度。他認為,DeepSeek雖然在國內軟件生態中實現了彎道超車,但這并不足以根本性改變現狀。這是一個時代的局限。他鼓勵新一代開發者從第一天就開始出海,像DeepSeek一樣在全球市場中競爭。
馬越指出,DeepSeek最大的意義在于文化和價值觀層面的影響。它讓人們認識到,開源等于創新。十年前,開源往往被視為草根的行為,而現在,全社會都能理解到開源與創新之間的緊密聯系。
在采訪中,馬越分享了他對開源中國未來的看法。他認為,DeepSeek的成功證明了技術突破能夠吸引大量用戶與尊重。而中國現在應該做的,一是牽頭開發中國的CUDA,二是確保所有國產GPU都能快速支持這些模型。他強調,生態需要更多人的參與與高度共識,而當前最大的制約并非芯片,而是CUDA生態。
對于DeepSeek給上一代To B創業者帶來的啟示,馬越認為,首先要對錢保持敬畏。創業的目的就是為了掙錢,談理想與情懷并無實際意義。他提醒創業者,DeepSeek之所以不需要過多考慮商業化,是因為其背后的幻方已經解決了資金問題。而上一代軟件創業者往往過于追求燒錢與標準化產品,這在中國市場中并不現實。
馬越還分享了開源中國在商業化探索中的經驗。他指出,2020年是開源中國的一個重要轉折點。那年,公司決定從百度獨立出來,重新謀求IPO。為了成為一個真正的本土開源平臺,開源中國堅持中立第三方立場。如今,開源中國已經發展出三大產品線:開源中國社區(已進化為AI教育平臺)、代碼托管與研發效能平臺Gitee以及AI大模型平臺“模力方舟”。
在談及開源公司的成功要素時,馬越強調,僅靠社區是不夠的。開源公司需要找到一個閉環的商業模式。GitHub也是在推出Copilot后,才實現了營收的大幅增長。他提醒創業者,沒有凈利潤的公司很難在國內上市,因此必須關注毛利率與人效。
對于開源項目的出路,馬越認為,這取決于創業者的共識與選擇。他呼吁創業者放下個人執念,共同推動開源生態的發展。他強調,一起發展總比單打獨斗要強。
最后,馬越評估了當前AI發展階段。他認為,我們仍然處于大時代的開端,類似于互聯網初期的撥號上網階段。創業者只要帶著干糧上船,不淹死,就一定會有所收獲。